清华大学自行车南下宣传队的故事,发生于1935年12月至次年1月,历时27天。热血清华学子满怀激情,经过1300公里艰险的征途,深入乡镇农村,向人民大众进行抗日宣传。凋敝穷困的乡村,沉溺在水深火热中凄惨困苦的人民,政治腐败,汉奸横行……沿途所见残酷的现实使他们触目惊心,进一步坚定了为民族谋复兴的决心[1, 2]。
清华大学南下自行车宣传队的成员中也有电机系人的身影,让我们追随他们的脚步,重温那1300公里的艰险征途。
南下抗日宣传队自行车队队友
1936年摄于清华大礼堂前
一二九运动与自行车队的诞生
1935年7月,国民党政府出卖华北主权,签订了丧权辱国的“何梅协定”。12月9日,北京市大中学生举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。反动当局慑于学生运动的崛起,急于涣散和分化学生的力量。蒋介石政府指令全国大中学校,提前一个月放寒假,放假期间又限令学校指派学生代表前往南京“聆训”。面对这一形势,同学们不知所措,人心彷徨不定。
已经掀起的抗日救国运动要走向哪里?已成为多数同学公开议论的中心课题。当时,北平地下党通过各种形式在同学中间传播动员,得到普遍认识的结果是:爱国的学生运动,必须和工农兵武装抗日力量相结合,才能达到最后的胜利。
由于,南京国民党反动派对学生运动严酷的压制。学生时期的钱伟长、高葆琦等讨论后,认为不能运动过后就沉寂下去,要“到农村去”,向广大农民宣传。就此,他们决定南下扩大抗日宣传,走一路,宣传一路,撒下抗日思想的火种。
可是,该怎么走呢?“九一八”事变后不久,北平学生曾经卧轨,南下乘车请愿,都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。“一二一六”以后,南下列车已经停开数天,平汉、津浦沿线戒备森严。骑自行车机动灵活,这边堵,就往那边行。加以沿途经过广大农村,正是进行抗日宣传的好机会,所以同学们最终决定组织自行车南下宣传队。
1935年12月20日前后,清华贴出第一张海报招募队员。钱伟长当时是物理系的研究生和知名运动员,在学校里颇有影响,他被一致推荐领衔。同时,发起人还有高葆琦、曹国枢等。
25日清晨,参加自行车南下抗日宣传队的同学,陆续齐集到大礼堂前,有的挎着水壶,有的背着军毯卷,一身行将出征战士打扮。许多同学赶来送行,以壮行色。他们脱下自己的皮手套,有的脱下厚棉鞋,不容分说地给车队成员们换上。就这样在一片深情厚谊的送别中,自行车队出发了!
民间疾苦,荆棘满途
出发伊始,同学们绕过通州县城,直抵香河。而在此两个月前,日寇收买香河、三河、宝坻、武清等地的汉奸地痞占领香河县城,组成香河伪“临时维持会”。他们为虎作伥,抓人抢粮,当地群众深受其害。车队到香河时,看到县城小街陋巷,凋敝凄凉。队员们走上街心,招呼群众,站在板凳上讲演。揭露日寇的侵略阴谋,痛斥汉奸的罪行,诉说亡国的灾难。群众们听到演讲纷纷围拢过来,亲热地同他们搭话。
有一次在冰河上行进,即近黎明,行进间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队员高崇照不慎压破薄冰,掉进冰窟窿,幸亏车架子卡在冰上,才免于没顶之灾。大家小心翼翼地连人带车救出来,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,寒风凛冽,不禁瑟瑟发抖。大家爬上河堤,见附近有一家茅屋冒着炊烟,便前去敲门,开门的老大爷说什么也不让队员们进去。经多次恳求,他见吴瀚是个姑娘,才允许她一个人进去。原来这家母女二人只有一条裤子,母亲出去拾柴,女儿只能围些破棉絮蜷缩在炕角。老百姓的这种悲惨生活,对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的队员们来说,真是生平第一次亲眼目睹。大家面面相觑,心灵被深深地震撼着。
第四天车队抵达唐官屯时,正是寒冬腊月三九天。河北大平原上北风怒号,刺透棉衣,走在乡间大车路的冻土上,比走马路吃力得多。赶路发一身热汗,很快又被冷风吹冻。至于吃的,常常只能啃些冷馒头或烧饼充饥。睡的土炕又小又挤,只能侧身和衣而卧,有时还根本找不到小旅店安身,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,队员中很快就有人发烧病倒。他们跑了几十户人家都没有借到棉被,当地人家里盖的都是烂棉花套。在河北省这个盛产棉花的地方,农民却连一条完整棉被都没有,活生生的社会现实,给同学们上了极深刻的一课。
自行车队摄于沧州中学门前
得道多助,在北洋大学虎口脱险
12月26日黄昏,车队来到天津。原计划要停留一天,同各大中学校的同学进行联系和交流。北洋大学(现天津大学)的同学热情接待了清华自行车队的成员们。为了安全,他们把队员们分散安顿在不同的学生宿舍里,设置流动哨。可是没想到,天津《大公报》刊登清华学生自行车队南下宣传的新闻,军警半夜包围了北洋大学企图制止车队南下,情况十分紧急。北洋大学的同学凌晨三点将清华车队队员从学校后门送出来,一直到30多里路外的子牙河上才依依惜别。
1935年12月车队摄于天津杨村
道义之交,帮助齐鲁大学
车队来到齐鲁大学(于1952年被撤销,并非山东大学),组织齐鲁大学的同学分成几组,分别在几个大教室举行座谈。齐鲁大学的学生是山东抗日救亡运动的发起者,很有革命精神。同学们说,韩复榘这个土皇帝用高压手段摧残学生运动,因此抗日宣传非常困难。清华自行车队的到来,给与了他们很大的鼓舞、斗志和信心。
随后不久,山东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厅长何思源派秘书来传话,要“召见”清华车队队员谈话。遭到拒绝后,何思源亲自来同清华自行车队谈判。几经磋商,政府答应不会解散齐鲁大学,并表示:山东是韩复榘的势力范围,只要清华车队出了山东,他们就不再管制。最终于1月7日,清华自行车队连人带车被“护送”上前往徐州的列车。
征程中的自行车队员们
南京抗日宣传,学子绝处逢生
蒋介石声言“抗日有罪,杀无赦!”,南京一片白色恐怖。车队抵达南京后,与当地学生商量并拟定了抗议伪代表的宣言稿和抗议书。恰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同学说到:“快走,军警来搜捕了!”中央大学(建国初经院系调整,分出东南大学、南京大学等多所高等院校)的同学帮队员们转移到金陵女大(建国初经院系调整并入南京大学)。在一个小礼堂里,同学们又摸黑开了一个约200余人的会,虽然大家素不相识,又相对不相见,但抗日救国之心是相通的。
1月14日清晨,同学们骑着自行车满街跑,撒传单,冲击伪学生代表集中住宿的饭店。在南京那样敏感的城市里,一时造成很大的影响。这些活动,给南京各校的同学以有力的声援。中大、金陵的同学紧张奔走,准备与清华学子一同到第二天的国民党中央礼堂去冲“聆训”大会。
1月14日中午,大批军警包围了清华自行车队的住处,声言要抓带头闹事的。同学们手挽着手,边争辩边喊道:“要抓一块抓,我们都是学生,没有带头的!”教育部的官员来后,软禁了清华自行车队。次日,大批宪兵封锁大门,两个宪兵强行挟架一名队员从后门离开旅店,怕给外面群众看见他们的凶蛮行为。这时,附近街道已经戒严,旅店门外停着军用大卡车,宪兵逐个押送清华车队队员上车,然后疾驶而去。后来听说,当时中央大学的同学曾经赶来声援清华车队,半路上也被军警驱赶回校。后来几经周折,队员们最终被军队送上了返回北京的列车。
回顾此行,同学们骑单车千里南下,又乘“免费专车”而归。一路遭遇虽然惊险迭起,却也广见了当时中国之“大千世界”,启人反思,教诲良深。特别是人民群众的抗日救国热情,那北洋大学同学凌晨送行的脚步,那中央大学同学们难能可贵的声援。这些都给清华车队的同学们以无限的鼓舞。想起他们,同学们就无比激动,而所有这些,才是国家和中华民族的希望之所在。特别是人民的困苦,国家的贫弱,反动政府的腐败,日寇侵略者的狼子野心,震撼着同学们的心灵,使同学们矢志不忘,拳拳丹心,愿为祖国的富强而不懈努力。
1984年在京车队队友聚会
左起前排:钱伟长、彭平、高原、吴瀚、罗青,
后排:徐煜坚、陈冠荣、孔祥瑛、张石城、伍崇让
车队部分队员名录
伍崇让(1939年电机系):曾任机电部工程师。
钱伟长:中科院院士,波兰科学院院士,应用数学和力学专家。
凌松如(又名凌则之):凌松如为参加车队学习了骑车,一路上总是跌跌撞撞地常掉队,大家戏称他是“差劲儿”。但以他那骑车技术能随车队坚持下来,可以看出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。他投笔从戎后,锻炼得英勇善战,指挥有方。1939年,他任决死队二十五团政委,在武乡县温庄“百团大战”中光荣牺牲。
写在最后的话
清华大学南下自行车宣传队,只是“一二·九”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中的一支小分队,是波澜壮阔的革命洪流中的涓滴水珠。86年后,这滴水珠所折射出的光亮,依旧可以映入我们的心底,照亮前方的征途。
参考文献
[1] 孔祥瑛. “一二·九”运动中清华大学南下自行车宣传队(上).纵横, 2000(03): 16-20.
[2] 孔祥瑛. “一二·九”运动中清华大学南下自行车宣传队(下).纵横, 2000(04): 18-22.